滚动:容庚与北京粤菜馆东华楼及其他

2023-05-24 13:46:20    来源:证券时报网

容庚先生1922年携《金文编》北上京华,名动学林,并藉以顺利留京深造然后从事研究和教学工作,直到1946年南归,旅食京华长达24年之久。然而,或许由于有家有口,有东莞会馆的地道家乡菜供应,还有最顶级的谭家菜可食,虽然也常有市味应酬,却罕见粤菜馆踪迹;一时疏忽,我在《容庚的北平食事及谭瑑青史事考略》(收入《粤菜北渐记》,东方出版中心2022年版)还以为从未上过呢。其实细察之下,还是去过一家东华楼(东华饭店)的,而同时学界友人,也多有履席,故值得再作缕述。

今检其《容庚北平日记》(中华书局2019年版),他先后去过东华楼12次,集中在1925年,去了10次:


【资料图】

1925年3月8日:赴出版部东华饭店早餐之约。

1925年4月15日:五时苏、钟等来。钟邀往东华饭店晚饭。

1925年4月19日:与苏、钟各人往真光看电影《结婚保险》。邀各人往东华饭店早饭。

1925年4月26日:晨往真光看《巾帼须眉》电影。看毕施少川邀往东华饭店早餐。

1925年5月17日:早与钟、施往真光看电影《血痕泪影》。钟请往东华饭店饭。

1925年6月3日:与翟宗心、祖弟请毕业生冯炳奎、周梅羹、黎汝璇、黎翼墀、王荣佳、钟暾羲在东华饭店晚饭,共化七元二角,每值二元四角。

1925年6月14日:与少川、苏、钟等往真光看电影《燕支虎》。看毕少川请往东华饭店早饭。

1925年9月20日:与母亲、苏、钟等往真光看《冰山侠影》电影。卢贯邀在东华饭店早饭。

1925年9月27日:八时半往真光看《卖花女》电影。到东华饭店早饭。

1925年10月29日:卢瑞邀东华饭店晚饭。饭毕与母亲等回寓。

1926年1月20日:七时许苏、钟、张、郑、何来,陈宗圻邀往东华饭店晚饭。饭毕同往老馆。

1935年1月31日:十时至平。与三弟等往东华楼午饭。

容庚虽然1922年即北上京华,但其北平日记却是始于1925年,行将从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毕业,其实刚入学不久即已于1923年1月兼任研究所临时书记,1924年1月升为事务员,月薪50元,生计无虞。1925年5月27日起充任交通部咨议,不知有无津贴。1925年7 月得罗振玉资助,《金文编》由贻安堂出版,学术地位正式奠定。故1925年9月28 日即被聘为国立广东大学文科教授(后辞职未去),因燕京大学挽留1926年3月9日接聘为燕京大学襄教授(位在计师之上,相当于副教授)。因为有这个背景条件,容庚才能以一介学生而频上餐馆——从日记里看,那么喜欢餐饮交际的顾颉刚,读书时也极少上餐馆的记录。(易新农、夏和顺《容庚传》,花城出版社2010年版,第13页)

虽然这段生活为北京粤菜馆留下了一笔可贵的史料,但容庚后来却是颇为这种嬉游自责的:“十一年(1922)五月,与弟肇祖同游京师,读书于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,喜与乡人听戏、打牌、看电影、上馆子,每星期率一二日以为常。过此辄自责日‘汝来北京胡为乎’,未尝不废然而返,其友人有誉之为精于勤,有毁之为荒于嬉者,皆观其片面而非真也。”(容庚《颂斋吉金图录序》,《容庚选集》,天津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,第368页)

这种嬉游,还有一个较大的背景,就是此际粤人特别是莞人北上求学者众,比如在北京大学,“自有大学以来,从四方至,执业肆习其间者,惟广东人最多,亦最勤学。综海内二十二省,合文理法工四分科,共五百余人,而广东居全国六分之一,凡八十有六人。” (陈黻宸《北京大学分科广东同学录序》,《陈黻宸集》上册,中华书局1995年版,第660页)而燕京大学广东籍学生则更多,共有200多名,几占全校学生四分之一。而有声名者亦夥,如梁启超、陈垣、张荫麟、陈受颐、黄节,以及容庚、商承祚、伦明、容肇祖、罗香林、叶公超等,都是当时或稍后的京城学界翘楚。(易新农、夏和顺《容庚传》,花城出版社2010年版,第30页)因此能同乡好友,时时啸聚。

这东华饭店并不是普通的小饭馆,因为著名学者钱玄同,在容庚初京那年,一出席就称其为大型的“饭庄”,而且是一众名流同去,前后去的次数也与容庚相埒,还在日记中特别注明过其为粤菜馆:

1922年2月18日:午叔平扩食东华饭庄,同席者为麟伯、士远、兼士、幼渔、隅卿诸人。

1922年2月22日:午偕士远在东华饭庄。

1923年4月18:穟孙日内将赴日本,不庵今午在东华饭店(广东馆)给他钱行,邀我作陪。

1924年4月1日:访不庵,与之同至东华晚餐。

1924年5月2日:访不庵,与之同至东华。

1924年5月14日:午后四时访不庵,叔雅亦在,三人同至东华吃饭。

1924年6月11日:与叔平、隅卿同至东华晚餐。

1924年7月2日:与不庵同至东华吃饭。

1924年7月11日:午介石请在东华吃饭,为女师事也。

1933年6月6日:上午两儿来,与“雅“于东华楼。

1933年6月10日:上午两儿来,午同至东华楼雅。

1933年6月14日:上午两儿来……午同他们至东华楼。(《钱玄同日记》,杨天石主编,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)

在清华主办研究院国学门的吴宓,也去过几次东华饭店:

1925年3月30日:正午,东华饭店,“唯是”同人请宴,汤、黄(节)在。

1925年8月17日:十二时,至清华同学会,陈熹请宴于东华饭店,遇沈光苾等。

1926年2月8日:偕汤至东华饭店陈熹君宴席中同餐。

有意思的是,清华研究院国学门成立后,作为研究院主任的吴宓首访北大研究院国学门,即由容庚引领介绍:“(1925年10月30日)十二时赴欧美同学会用午餐。一时,再访郑奠。由郑君导至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参观,并由容庚、魏建功诸君引导说明,见古器及档案之属。”(《吴宓日记》第三册,三联书店1998年版)

最后我们要谈谈东华楼的“味道”。1937年出版的《北平旅行指南》介绍到广东菜馆,首揭东华楼,并称其经理为欧公祜,创办时间是民国二十年一月,拿手菜为蚝油炒香螺、五柳鱼、红烧鲍鱼、干烧鱼,地点在东安门外。此外则介绍了东亚楼,著名菜品为叉烧肉、江米鸡,地点在东安市场;一亚一,代表菜品为鱼粥、鸭粥,地点在八面槽;另有西单商场的新广东和陕西巷的新亚春。(马芷庠编,张恨水审定《北平旅行指南》, 同文书店1937版,第242页)称其创办于1932年1月,显非,因为像钱玄同,从1922年到1933年,都陆续在去;如果说1932年换了老板,重装开张,倒有可能。

或许是新老板欧公祜更有办法,以致创造了上海“魔都”一词的日本作家村松梢风在1933年吃过东华楼后,大发感慨,大赞粤菜:“在北京逗留期间我也常去吃中国菜,但毕竟是大暑天,不是品尝菜肴的季节。除了东兴楼之外,他们还带我去了吃广东菜的东华楼,前门外的春华楼(北京菜)等几家……说句老实话,在热河每天净吃麦饭和蔬菜的人,来到北京尝到了第一流菜肴时的这种惊叹和满足,是不能作为品评菜肴的标准的。北京菜也好,四川菜也好,中国菜还得推广州的。若以真正的广东菜作比较,这可谓是定论了。首先在奢华的程度上不可相提并论。你只需喝一口汤,便大致可知这菜在什么档次上了。”(村松梢风著、徐静波译《中国色彩》,浙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,第181页)

(作者系中山大学文学博士)

本报专栏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特此说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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